发芽马铃薯

【萧连】满座衣冠雪54

        江湖武林，风云夕变。无数人的鲜血和性命，最终也只留下一个个神乎其神的传说，流传于坊间，变成了茶余饭后的消遣佐料，为说书的伙计添了些新故事。

        近几日，似乎又有了新的谈资。原先众人皆以为萧十一郎与连城璧带着那把众皆逐之的割鹿刀一同坠入悬崖，死生未卜。随着时日渐去，江湖人皆道他二人恐怕早已尸骨无存，引得众人纷纷去寻割鹿刀，却都无功而返。

        可萧十一郎却回来了。

        原本隐在平静之下的假象立时如同镜像一般碎裂，犹如一块石头砸破冰面，落入水中，无端引出许多波澜。

        只是连城璧依然不知行踪。看来是萧十一郎略胜一筹，如此看来……莫非割鹿刀也在萧十一郎手中？

        至于连城璧，众人只是依稀想起那个风华无双的少年公子曾经意气纷发的模样，唏嘘几声，转眼又陷入割鹿刀的争议之中。

        唯有一人却觉得怪异。

        赵无极想起曾收到的那份奇怪的信函：“佩玉尚存，白璧有瑕。乾坤颠倒，雨露有信。”连城璧……怎么可能死了呢？而那个发信函之人又是谁？随着萧十一郎归来，那些疑惑不但没有解决，反而如同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

        那时信函里隐隐指出连城璧身为乾元却被授印，虽说赵无极初时并不相信，但是但凡种下疑惑，时日渐久便也将信将疑。

         但如今连城璧并未归来，这一定程度上打消了赵无极的怀疑。按照他对萧十一郎的了解，倘若连城璧当真被他授印，他便绝对不会伤了连城璧；也不会任由连城璧自生自灭。

        如今，他是越发看不懂了。

        无霜没有想到，不过几日，却有如此巨变。那些时日，她与小公子被无忧打发走，暂时未归，而现下距离萧十一郎醒后失踪已过了个把月，许是归去途中并未如来时险象环生，这些时日足够他回到中原武林。

        而小公子却双手环胸，兴趣斐然：“这倒奇怪了，萧十一郎居然跑了？即使毫无授印牵系，他也不会这么做。”

        无霜转头看她：“你们这些乾元，难道所有爱恨都随授印有无而变化吗？授印在时，如珠似宝地捧着，一旦解开了，便弃如敝履？如此被本能控制，那岂不是和禽兽无异？”

        她身为中庸，无法体会授印到底有多大的影响力。因而她也庆幸，身为中庸，至少对自己是否心仪一个人还是不会弄错。

        小公子敛去笑容，淡淡道：“你可别忘了，即使连城璧曾被授印过，他也是一个乾元。你可是把他也骂进去了。”

        无霜气恼地咬住嘴唇，她也不过是一时气话，又想起小公子许是心悦同为乾元的萧十一郎，也知道自己方才的话有些过了。

        小公子这次却没有生气，她沉思片刻道：“我怀疑问题出在萧十一郎身上。不是他本身，而是……解除授印的连带来的其它结果。”

        她看到无霜惊异地瞪大眼睛，然后若有所思地垂下眼。“虽说燕旻有意阻挠，但连城璧半个多月前自己一个人无声无息地走了，我估摸着他是回去了。”小公子眯起眼看着掩饰不住担忧的无霜，“想去找他？”

         天色初明，晨光熹微。等连城璧意识到这一点后才发现他已行了大半夜的路程。现下已是霜露初降的时节，路旁叶尖开始都有些泛黄，浅浅覆着一层寒霜。秋意渐浓，而他身上也带着些许湿意，在晨风里也透着寒凉。

        连城璧握剑的手一紧，骨节都开始泛白。四周安静得很，只有风掠过树梢发出细碎声响，但连城璧却警惕起来：有人跟踪。

        一道劲风从耳后袭来，连城璧头也不回地拔剑向后挡去，发出金刃相击之声，虽然有所准备，但他的虎口还是被震得一麻。连城璧心中顿时一凛。

        他手腕一翻，身形回转，手中长剑直指而去。他这时方才看清是一个身量与他相当的黑衣人，那人反应极为迅敏，以剑相挡，甚至往前迫近几步，直逼近前。

         连城璧正要回攻，却听到那人轻笑一声，顿时如遭雷击。他看着对面那人，蓄势待发：“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人扯开遮面黑巾，露出一张清丽异常的面容。这张脸连城璧熟悉无比，他在镜中见过无数回。而现下这张熟悉的脸正对他笑，端的是君子如玉，温雅端方。

        ——那分明是他的面容。